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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八回計中之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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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八回 計中之計

丐幫掌功長老錢大和苦捱半個時辰,還是渺無音信,心想:“經過顯聖門也只有三五裏路程,副幫主他們至今未歸,定是中了樞密院禁衛埋伏,無法脫身。”當即說道:“吳長老,咱們迎一迎罷?”

護法長老吳大通面露不屑,陰陽怪氣的道:“李副幫主武功天下無敵,誰敢拿他怎樣?兄弟奉勸你錢大長老,待在這裏切勿輕舉妄動,否則等副幫主他們好端端回來,又少不得一通訓斥。”

錢大和皺眉道:“吳長老此言差矣,副幫主雖有些墨守成規、言辭苛刻,但平素對咱們情比手足,照顧的靡微不周。大家同為丐幫弟子,你何必斤斤計較?”

吳大通緘嘿片刻,忽道:“蔣堂主,你率幾人去瞧一瞧,倘見官兵切勿糾纏,立即來報!”

素衣堂堂主蔣義成深施一禮,道:“是,長老。”急匆匆奔向谷底。

錢大和未解其意,惑然問道:“吳長老,你我留在此地作甚?”

吳大通迅速環視一眼四周,湊近小聲道:“錢長老,於今只咱們兄弟二人,我有幾句肺腑之語,不知當講不當講?”

錢大和甚覺詫異,道:“既是兄弟,但說無妨。”

吳大通目不轉睛的盯著他,道:“錢大伯,你想作幫主否?”

錢大和一怔,道:“吳長老,你這是何意?”

吳大通神情凝重的道:“自幫主谷梁承元投靠朝廷,丐幫便分為錦衣、素衣兩堂,這些年爾虞我詐,內訌不斷。致使丐幫弟子人心渙散,聲勢每況愈下。”

錢大和嘆了口氣,道:“此事大夥全都知曉,但也無可奈何。所以前任四大長老定下規矩,暫不設幫主一職!”

吳大通仰天倒背雙手,道:“想當年我丐幫弟子遍布天下,挾數百萬之眾,莫說武林中人,且連朝廷也不敢輕易觸犯。那是何等的氣概,何等的顯赫。可現今卻淪落至不入流的幫派,惶惶如喪家之犬。”

錢大和笑道:“咱們學武為的是行俠仗義,鋤強扶弱,作事光明磊落,怎可教浮名虛譽羈絆住手腳?”

吳大通厲聲質問道:“行的甚麽俠,仗的甚麽義?丐幫弟子整日沿街乞討,受盡白眼辱罵。你說學武為的是鋤強扶弱,請問兄臺,世上還有比咱們更弱的人麽,又有誰來憐惜?”

錢大和聽了不由得茫然自失,一時竟無力反駁。

吳大通接著說道:“自古以來便是恃強欺弱,成王敗寇!強者莫不妻妾成群、豐衣足食,弱者光景如履薄冰、岌岌可危。那有甚麽善惡之別,公平可言?你錢長老武功盡管登峰造極,足以傲視群雄,然一旦遇到高於你的對手,還不是敬而遠之、落荒而逃?若非如此,便是有十餘條性命,估料業已魂飛魄散,身赴黃泉矣。”

錢大和覺得他的話看似荒誕不經,卻也並非無稽之談,含笑道:“若為伸張正義,武功再高我也不懼。但求仰不負天,俯不愧天,中對得起蒼生與列祖列宗,死便死了。”

吳大通鼻子‘嗤’的一聲,道:“倘教丐幫百萬弟子,均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,請問兄臺,可算得上曠世功德一件?”

錢大和點了點頭:“那是自然,可惜我錢大和沒有這個本領。”

吳大通沈聲道:“小弟正為此事,錢大伯若聽從我的安排,料不出數日,願望既可達成!”

錢大和聽到這裏方恍然大悟,瞪目喝道:“吳長老,你想變節投敵?”

吳大通擺一擺手,道:“非也,在浩然樓這些時日,眼見雁山亭衛節節敗退、潰不成軍,我寢食難安。尋思為何不能暫借朝廷之力,壯大我丐幫聲勢?等羽翼豐滿之時,立刻斬木為兵、揭竿為旗!”

錢大和勃然變色,道:“寧為孤魂野鬼,不做漢奸走狗!”

吳大通笑道:“成大事者,何拘小節?豈不聞尺蠖之屈、以求信也,龍蛇之蟄、以存身也?”

錢大和憤然一拂袖,道:“那你可知鶴有不群者,飛飛在野田,饑不啄腐鼠,渴不飲盜泉!”

吳大通搖了搖頭,道:“錢大伯,你切勿和李副幫主一般冥頑不靈……”

陡聞有人哈哈大笑道:“吳老弟,你與他啰嗦甚麽!順我者昌,逆我者亡!”

錢大和循聲望去,登時大驚失色。只見谷梁拓羅引數十人從谷底走出,手中提著一個首級,還不停往下滴著鮮血,赫然正是執法長老孫大古。他大叫道:“谷梁拓羅,你殺了李副幫主?”

吳大通俯首作揖,道:“見過谷梁盟主!”

錢大和禁不住又是一驚,道:“吳長老,你、你……”

谷梁多羅抱臂傲然道:“不錯,他早成為我天道盟副盟主了。”

吳大通笑道:“錢長老,兄弟一向欽佩你的武功,若棄暗投明,我率素衣堂立奉你為丐幫幫主!”

錢大和略一抱拳,道:“道不同不相為謀,告辭!”

谷梁拓羅喝道:“找死!”縱身呼地撲將過來。

錢大和頓足躍起,立即閃出丈餘之外。

嗖地又是一個人影沖到,勁風兇猛。卻是谷梁多羅,揮拳當胸一擊。

錢大和忙側身躲開,勁運雙掌,伸臂疾探,欲擒他的手腕。突感身後‘咻咻咻’作響,有暗器夾風而至。他大驚之下,立即往後一仰。只覺三道寒光從臉上橫掠而過,相距不過寸餘,餘勢絲毫未減,鐺鐺鐺的沒入石壁之內。

谷梁多羅右拳疾擡,向他胸口打去。

錢大和知此二人武功極為厲害,且對方隱藏著一名使暗器的高手。雖險象環生,但一時之間也無法脫身。只得打起精神小心應付,窺機而為。

谷梁拓羅突然拔身直沖上天,旋暴喝一聲當頭疾沖而下。

就在這電光石火般的一剎那間,錢大和閃到那名發暗器的弟子跟前,當胸一抓,正欲甩向谷梁拓羅。

孰料此人體形微晃,向左避去丈餘,袍袖一揚,又是數道寒光閃電般射出。

錢大和順手提起一名天道盟弟子,擋住面前,喝道:“你是甚麽人?”

谷梁多羅哈哈一笑,道:“虧你身為丐幫掌功長老,絕命秀士萬重山也不識得麽?”

錢大和旋感萬念俱灰,心想:“谷梁兄弟尚苦於應付,況還有萬重山在側,看來無論如何,今日也無生還之機了。”

萬重山森然道:“錢長老,識時務者為俊傑,你莫要一意孤行,執迷不悟!”

錢大和仰天慘叫道:“身既死兮神以靈,魂魄毅兮為鬼雄!”揮掌疾向他撲去。

萬重山喝道:“死不悔改,容不得你!”嗖地又發出幾枚奪魄絕命釘!

錢大和既為掌功長老,武功自不必說,丐幫除了副幫主李成德外,無人在他之上。只見他雙掌翻飛,步法矯健。使的正乃丐幫絕學,陰陽八卦掌。

谷梁多羅、谷梁拓羅兄弟,方在谷中和副幫主李成德惡鬥過一場。對於陰陽八卦掌雖不至了如指掌,但也谙曉了門道。當下運起龍虎十象功護住奇經八脈,將他迫在中間以內力相抗。

萬重山見三人不斷騰挪換位,唯恐傷及谷梁兄弟,不敢使暗器偷襲,捏住三枚絕命釘立在旁邊觀戰。

錢大和越鬥越是心驚,未及十餘合,便感兩股罡元一前一後,直逼得他氣血翻湧、難以抵擋。乃至二十餘合,漸覺體內真氣不純,唯有以守為攻,力圖自保。

谷梁兄弟自去年吃過幾次敗仗後,每日必坐靜室修煉三兩個時辰,於今比之從前不但招數精巧,內勁更是雄厚無比。

錢大和初時尚且七成守禦,三成攻勢,待鬥至五十餘招,額頭上已沁出豆大的汗珠。心下暗付:“若鬥下去枉送性命,為今之計,只有先自脫身,返回浩然樓稟報展總亭主。”遂向谷梁拓羅急攻兩招,待要射出圈外。

誰知谷梁多羅早看出了他的意圖,隨即越過谷梁拓羅,雙拳舞得像風車一般,朝他周身大穴襲來。

錢大和數次奮力沖擊,均被四拳擋回,不禁心中駭然:“谷梁兄弟聯手混然一體,竟如同一人擁有兩人的功力!”他心神一亂,登時露出破綻。

谷梁拓羅趁機展臂猛地揮拳,正砸在他肩頭上。

錢大和頓覺一陣巨痛襲來,倒吸了口涼氣。乍然心生一計,道:“吳大通,我死不足惜,你想知除夕臨行之前,展南征喚李幫主商議何事?”

谷梁多羅啪啪又是兩拳,道:“灑家管你何事!”

錢大和揮掌格擋,道:“吳大通,那可比投靠朝廷,卑躬屈膝得來的高官厚祿,更為容易。”

吳大通在一旁大叫道:“谷梁盟主且慢,等他講出再動手也不遲!”

谷梁拓羅道:“灑家先將他拿住,彼時還怕他不說!”

吳大通倏地竄出,迅速無倫的撲向谷梁多羅。

谷梁拓羅喝道:“姓吳的,你要造反麽?”

谷梁多羅道:“萬兄弟,結果了這個反覆無常的小人!”

話語甫歇,萬重山嗖嗖射出兩枚絕命釘。

吳大通騰身一晃,接了谷梁多羅兩拳,道:“谷梁盟主,他所言之事似與藏寶圖有關!”

錢大和見他前來助戰,遂欲尋機脫困,當下一言不發,掌力運勁加緊施為。

只聽吳大通喊道:“錢大和,快說,李玄德和展南征那晚在浩然樓前,究竟商議甚麽?”

錢大和一招“推托帶領”式,與他背靠背,道:“你揣測無誤,他二人竊竊私語正為藏寶圖之事。”

吳大通道:“咱們先離開此地,尋一僻靜所在詳談。”

谷梁多羅冷笑道:“你當我們是甚麽,要來便來、要走便走?”也不顧及身分顏面,吼道:“一起上,拿下!”

萬重山以暗器將二人逼開,縱身打向吳大通。

吳大通不由尋思:“他為何適才不說,難不成其中有詐?”

驀地裏四面八方呼嘯連連,旋撲上十幾個人影,皆武學精強,霎時便和他鬥在一起。

吳大通心下叫暗暗苦:“我這一魯莽出手,得罪了天道盟不說,倘姓錢的拿話誑我,可就人財兩失矣。”

錢大和方趁隙調息一下罡元,瞬間又處於谷梁兄弟的包圍之中。

谷梁兄弟已隱然感到他的勁風驟然見長,只得游走消耗內力。

吳大通又尋思道:“這十幾人著實了得,實不在谷梁兄弟之下。但武功套路,門派來歷全然瞧不出來。可見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。”

他那知其中幾位乃王府八大高手,另幾位是黃山四雄。這些人投靠朝廷後,便隱姓埋名、循規蹈矩,極少參與江湖爭鬥。

錢大和見吳大通危難之時出手相助,雖然別有企圖,但也算良知未泯,立時精神大振。

谷梁多羅突然大聲道:“吳大通,你若立刻罷手,咱們結下的梁子就此揭過,如何?”

錢大和聞言一驚,叫道:“吳長老,李幫主與展南征商議的,不單單指藏寶圖,還有總亭主令牌藏於何處。”

谷梁拓羅怒吼道:“賊廝,休挑撥離間!”化拳為刀,向他五指狠狠斬下。

錢大和運勁揮掌硬接而上,兩人手臂俱是一震,心道:“好厲害!”

吳大通手中木棒橫掃,隨即飛身躍向錢大和,道:“錢長老,此話當真?”

錢大和道:“谷梁兄弟武功不弱,咱們雖聯手也決難在百十招之內攻破,且萬重山在一旁不住偷襲,需想個法子才行。”

吳大通聚目疾掃一下,道:“先擒住一人,挾為質子!”

錢大和乃剛正不阿之士,聞言遲疑道:“如此豈非小人行徑?”

吳大通幹笑數聲,道:“兄臺,此時你還有別的良策麽?”

谷梁多羅怒道:“癡心妄想!”言畢,托地倒躍丈餘,喝道:“住手!”

天道盟弟子‘蹭蹭蹭’相繼跳出圈外,虎視眈眈。

錢大和困惑不解,看了看吳大通,道:“多謝手下留情,告辭!”

谷梁多羅略一拱手,道:“錢長老慢走!”

此時錢大和那敢久留,頓足便射向旁邊大樹上。驟聞‘啊’的一聲痛呼,噗通摔倒在地。

萬重山桀桀大笑,道:“想從爺爺手下逃走,做你的春秋大夢罷。”

吳大通見狀不由大怒,道:“姓萬的,老子還沒問他藏寶圖與總亭主令牌的著落!”

萬重山斜睨他一眼,道:“再要啰嗦,爺爺連你也一起殺了!”

谷梁多羅郎聲道:“都是自家兄弟,莫傷了和氣。”

谷梁拓羅笑道:“吳長老,適才的苦肉計唱得不錯,只可惜,錢大和始終提防著你。”

萬重山冷哼一聲,轉身自顧自的離開。

谷梁拓羅抱拳施禮,道:“恭喜吳兄弟,從今日起你便是丐幫幫主了。走,大家尋個女伶痛飲幾杯。”

吳大通搖了搖頭,皺眉道:“谷梁盟主,錢長老與在下私交篤厚,我要將他好生安葬,你們先去罷。”

谷梁兄弟相對一視,道:“吳兄弟情深義重,咱們在本覺寺恭候大駕!”

吳大通見二人率天道盟的弟子遠遠消失於幽谷外,忙俯下身來,輕聲喚道:“錢長老、錢長老,快醒醒。”

少頃,錢大和緩緩睜開雙目,手中攥著一物,弱弱言道:“吳長老,這是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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